落九乌

“程迟！！你个没娘养的狗崽子。”

夏晴见程迟把羽毛球拍卸了，竖放到教室门口，她心里有疑惑，正想跟程迟商量对付他爸的对策，原本安静的走廊尽头，突然传来一声怒斥。

夏晴随着声音转过头，一个人略过她，冲着程迟就是一脚。

那一下直踹在肚子上，封欢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，昨天还没缓过来的胃随着这一下撞击开始抽疼，他咳了一声，喉间立马一阵血腥味涌出来。

江平野只感觉有个什么醉醺醺的东西从自己面前飞过去，愣了一会儿才作出反应，这时候夏晴已经跑到程迟面前，拉住程鹏远的胳膊，又被一把甩开。

下课铃按时响起，各个教室的人顷刻间涌到走廊，出来看热闹。

几人被渐渐围在中间，程迟一手撑地，身体紧绷地跪在地上，蜷缩着捂着肚子，止不住地小声咳。

“整天就他妈知道装可怜。”

程鹏远一身的酒气，刚把儿子送来第一天就又被叫来学校的怒气显然无法消散，半撑着地的程迟再次被他踹倒，拳头紧接着又挥过去。

可能也知道他儿子那张脸难得，程鹏远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不往脸上打，全往程迟身上砸。

夏晴要拿着羽毛球拍要冲上去，江平野把她一把拦住。

这中年男人脾气不小，看着跟疯了一样，过去肯定连带着被一块打。

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，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，程鹏远没几下就打累了，撸起袖子喘着粗气，看得出来每一拳都没留情。

程迟趁着这短暂间隙，扶着墙，慢慢站起来。

“爸……”他刚想试着把视线聚焦，胸口一闷，又被踹倒在地。

“几天不给你教训，你小子就要翻天了！这才刚来学校半天，就让你爸被老师找来学校！上个高中你就能耐了啊！”

最后一脚踹得狠，程迟直撞到墙上。

一口血硬生生呕出来。

封欢硬捱着胃里针扎似的疼，被程鹏远揪着领子拽起来，眼前一阵阵发晕，他咽了咽喉头的腥血，知道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。

睫毛颤了几下，程迟眼睛缓缓睁开，咬着牙：“你打，打死我算了。”

这次一拳直接挥到下巴，封欢眼前一黑，头撞到后面墙上，耳边开始嗡嗡直响。

夏晴掰扯江平野拦在自己腰间的胳膊，怒吼道：“怂蛋，你他妈拦我做什么！放手！”

夏晴挣扎着脱开江平野，像江平野刚刚拦她一样，抱住程鹏远的腰，把人硬往后拽。

江平野原地愣了愣。

怂蛋？

他偏头冷笑了一下，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，紧接着也冲上去，一手拦住程爸又要挥下去的拳头。

我靠，这叔力气怎么这么大。

江平野用了两只手，勉强把程鹏远困住。

“叔，咱们有话好说。”

程鹏远一身肌肉块，眼里全是熬夜熬出的红血丝：“你是他朋友？”

江平野看了一眼程迟，后者被打得逼到角落，捂着肚子蜷成一团，身上止不住地抖，看起来是有胃出血的症状。

江平野在外面打架出了名的不要命，都没把人打成这样过。

他诚实地答：“还算不上朋友，你儿子他不认我。”

程鹏远手被拦住了，腿脚还灵活，在程迟身上又是一脚：“整天交些什么狐朋狗友！才刚来学校半天，就惹这么大祸。”

江平野莫名被牵连，被骂得心里不痛快，偏过头的时候，突然看到个人。

平时天塌下来都没动静的闻长夜，此时正抄手靠在门口，看着程迟的方向。

程迟的校服被冷汗打湿一片，袖口有隐约血迹，巴掌大的脸变得脏兮兮的，他意识不清醒地蜷缩着咳，拳头攥得像個可怜的小動物。

班主任这时才从人群里挤过来，看到这场面也被惊了不小，他连忙说了几句安抚的话，才让程爸彻底平静下来。

“臭小子，起来！去给老师道歉！”

江平野再一转头，刚才站那儿的长夜已经不见了。

程迟似乎很怕他爸，看起来疼成那样了，还是哆哆嗦嗦地扶着墙要站起来，他一手紧紧摁在肚子上，每动一下胃里就疼一分。

夏晴跑过去扶人，碰到他冰凉的手，程迟似在强撑着意识，被扶上的时候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，轻喊了声她的名字。

“夏晴……”

夏晴正要应，见他眉心突然忍无可忍地一皱，脸色霎时惨白一片，身子一软便跌下去。

彻底没了意识。

“快……快送医务室！”

周围人扶都来不及扶，走廊里慌乱成一片。

夏晴在人流里找班主任：“叫救护车！程迟之前受过重伤，伤口肯定裂开了！”

程鹏远没好气说：“叫什么救护车，整天钱全花他身上了。”

“枪伤，你儿子中的是他妈的枪伤，你忘了吗！”

夏晴夺过班主任手里的手机就要打120，号还没播出去，一转头，被眼前所见吓出一身冷汗。

“程……程迟呢？”

原本躺在那里的程迟，不知何时竟没了人影，只剩地上一摊血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