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强惨/虐攻

17 宗主与教主Ⅳ

襄阴镇虽已逐渐被人淡忘,但没有人会忘记,多年前,这里曾是武林豪雄汇聚之所。


只因这是江湖第一大宗派,玄明十三宗宗主司北楼司家的落府之地。


而在十年前,一场借由争夺一名少年而引发的武林争锯之战,最终演变为无法收场的江湖夺位之争,武林浩劫在襄阴燃起,三天三夜,偌大的司府宅院被燃为一片平地。


玄明派少宗主司绾最终为其二位师父所救,隐至凌云峰上暂避锋芒,由于玄明派的强大实力以及在江湖积攒下的人脉,加之鸢尾、海棠二人的竭力挽救,十三宗最终达成共识,由玄明派另择新的宗主。


武林自此重归平静,几大门派休养生息,正宗魔道和平共处。


而那名成为江湖纷争导火索的少年,从此下落不明。


在那之后,为防有人杀人灭口,司绾还活着的消息也被二位师父隐瞒下来,她在凌云山上隐姓埋名近十年,等着重振司家当年盛望。



此时,司绾正站在这片当年发生血战的土地上。


她仍记得那场大火,熊熊燃烧的火舌涌上天际,像张着大口几欲将她吞没,以至于自那之后,跳跃的火舌总能激起她内心难抑的恐惧,可除此以外,她对所有的事情已毫无印象。


据众师兄描述,她当时年纪还小,正巧随师父下山回家,看到父母死在面前,几乎哭晕过去,是师父将她费尽心力救下来,才保住司家这唯一的血脉。之后为了保住宗主之位,二位师父也是废了不小的力气。


司绾站在卫府漆红的大门前,幽幽叹出一口气。


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,却只能借由别人之口来回忆一二,或许是这往事太沉重了,如白端端所说,忘了也好。


这样想着,她叩响了卫府漆金的门环。


厚重铜环敲起来也分外响亮,直振的四周的鸟儿振翅飞远。


来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,应是卫府的管家,虽上了年纪,腰杆却挺得如标枪一般直。


司绾亮了亮腰牌,厉声道:“官府查案,你家管事的可在?”


那老人气定神闲的作了作揖,委婉道:“大人来的不巧,老爷昨日便出门了,到今天也没回来。”

“那你家大公子呢?”

“少爷这几日病了,不方便见客。”

“你听不懂么,我不是客,是官,他不见也得见!”


司绾蛮横的闯进门去,倒也没被管家拦着,待她一进了卫家宅院,自己便先愣住了。


这卫家府邸从外看起来颇有门面,怎么竟如此败絮其中?


身后跟来的白端端也觉察到了不对劲,对司绾附耳问道:“绾绾,咱们不是找吴楚吗,来卫家作甚?”


司绾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,愈发没有耐性,心想若陪自己来的是小兔子,一定不会问她这么蠢的问题,可惜现在身边站的不是他,还是得费口舌解释一番:“你想,谢旬能知道吴楚还在襄阴,定是说明他二人曾打过照面,谢旬这几日都跟咱们在一块儿,上哪儿见吴楚去?”

白端端想了想,摇了摇头。

司绾继续窃窃私语:“卫家啊!遇到咱们之前,他不是一直在卫府待着么,你看看这内不符实的样子,卫家肯定出什么事了。”


卫家是襄阴有名的大户,卫老爷操持着偌大家业,积德行善数年,不该是这般残破的样子。


夏末的暖风犹在,院落中的花木却已过早凋落,干枯的枝头无精打采,上面立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,有一搭没一搭的、招魂一般的叫着。


司绾又走了几步,便看到几里见方的池塘中,本该开得正盛的荷花,也已凋萎的不成气候。


“光天白日,好好一个卫府怎么阴森森的……”


管家走上前低了低身:“大人,家中确实遇到些事情,因为大公子的病,老爷和夫人已费了不少心思。”


卫北淮病了?司绾疑惑道:“何病这么严重,怎么未听旁人提起过?”


管家眼中现出犹疑之色,明显是不想对她一个外人提,这便越发让司绾奇怪,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。


那管家态度依旧和和气气的:“小的在卫家也待了数年,大小事情都多少了解些,大人若是想问什么,小的知无不言。”


“也成。”司绾被点醒,想起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明吴楚之事,便也顾不上卫家的异样,“谢旬此人,你可还记得?”


管家眼珠子都没转一下,肯定道:“记得,正是前几日被老爷救下,后来又被大人带走的书生。”


“他在卫家这几日,都做过什么,可有见过什么人?”


管家回忆片刻道:“那公子伤得重,看起来身子骨也弱,在卫家休养了四日,一直在调养身体,偶尔在院子里晒晒太阳,没出过门,见过的人么……除了府里几个下人,大概也只有老爷,哦对了,还有二小姐。”


司绾一想到那泼皮丫头就皱眉,还能想起当日仿佛被她捉奸的窘态,便更不想去提她。


司绾再次扫视一圈,几乎看不出这宅子任何可疑迹象,她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,但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。


“除了养病晒太阳,便没了?”


管家肯定的摇了摇头:“谢公子话少,府里的丫头跟他说话也应不上几句,整日里便是老实巴交的发发呆,偶尔老爷和夫人会来问上几句,没什么别的事情做。”


“嗯。”司绾点了点头,心里不知怎么舒坦了几分,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,长得祸国殃民的,可不能随便跟什么小丫头说话。


不过在她面前,谢旬好像话还挺多的,她脑海浮现小兔子一言不发晒太阳的样子,心中仿佛被挠了一下,更想赶快见到他。

“多谢老人家。”


“大人言重了。”


没见过别人……司绾一边思索一边出了卫家大门。这些人中,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下人,可大多都是些丫鬟,莫不是吴楚女扮男装了不成?


司绾觉得这个思路不通,便换了条思路。除了卫家,她再见到谢旬,便是第六起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了。


那晚,谢旬也出现在了案发现场。


当时司绾怀疑他是凶手,才将他当贼捉了去,但现在看来,谢旬出现在那个地方,是出于别的目的,难道那时候便是在找吴楚?


“一个因情债杀妻的吴楚跟这些案子能有什么关联,谢旬到底为什么让我们找这个人?”她一边思索一边问着白端端,知道从他那儿得不到答案,便也当自言自语。


没成想白端端突然严肃道:“绾绾,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。”


司绾一愣,回过头看他:“什么意思?”


白端端又道:“你是不是喜欢谢旬?”


司绾看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,笑道:“当然喜欢啊,小兔子那么好看,谁会不喜欢。”


“不是。”白端端上前踱一步,“不是那种喜欢。”


还能是什么喜欢?


司绾心里有些烦躁,不明白白端端在这里打什么哑谜,她最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,尤其现在明明有其他更重要事情的时候,她理了理心绪,答道:“我来这儿,只是为了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,查完案子便会跟这个地方分道扬镳,至于其他什么人,江湖匆匆过客,交个朋友罢了。”


白端端皱眉道:“若绾绾不喜欢他,为什么对他的事情总是这么着急?”


司绾被他糊涂笑了:“要不是你把人家无缘无故送进大狱,我至于这么麻烦么。”


白端端想了想,也觉得有道理,点点头,又叹了口气:“我只是担心你……你也知道,谢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,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。”


“在一起什么啊!”司绾摆了摆手,笑道,“怎么被你说的跟戏本子里正邪不两立的苦命鸳鸯似的!他只是个不知哪门哪派的教徒,还不能做个朋友了?再者说,你若是有谢旬一半聪明,我当初也不至于让他帮忙了。”


“嗯。”白端端一停顿,想起什么,又道,“那万一,他不只是小教徒呢!我们到现在对他身份还不清楚,若他刻意隐瞒,你待如何?”


司绾无可奈何翻了翻白眼:“那再怎么说,谢旬那般好欺负的样子,还能是那极乐楼独一无二的大楼主不成?堂堂魔教教主正事不干,跑到襄阴来被赵继逮着玩?”


她一边这样说着,嘴角的笑意却一边变得僵硬,心里也不禁开始想,如果谢旬果真是魔教中人,刻意接近她,会是因为什么呢。


他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,天底下除了师父,还有那些涉及十年前之事的人,没有人会知道。


这几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,也一直对谢旬保持着警惕,可偶尔,又希望跟谢旬的交往能简单些,不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,毕竟跟他相处的时候,她总会觉得很放松。


这样想来,对他好像是有些不一样的感情,但究竟是什么,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
司绾从来不会难为自己去思考想不明白的杂事,但白端端却紧追不放:“万一真的是呢?”


司绾又要笑,被白端端分外认真的眼神堵在半途,心中突然一跳:“万一……” 她又无所谓的笑了,笑出两个梨涡,“万一他欺我瞒我,我定饶不了他。”


白端端不知司绾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,但却清楚知道司绾其实是个多么固执的人,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便是百般的好,可一旦狠下心,也绝对不留情面。


思及此,他管天管地快要操碎的心终于放下几分,便骤然又想到被赵继扣走的谢旬。


刚好司绾不知想到什么,又往卫府大门走去,一边说道:“不对,卫家肯定有问题。”


管家还未来得及将门关严,司绾拔刀伸入门缝,又要闯进去:“带我去见卫北淮!”


那管家面现为难,说什么也不再让司绾进门:“大人,少爷病了,真的不方便见客,您别为难小的了。”


“我不为难你,你也别为难我啊。”

司绾推搡着门,又怕把老人家推倒,一边掌控着力道,一边向身后的白端端道:“你先去找谢旬,我担心那姓赵的说话不算数,你在那儿盯着,他就不敢做什么了。”


白端端问道:“你呢?”


“我大概有办法了,一会儿就赶到。”


白端端略一思索,点了点头:“那你自己小心。”


这话说完,他便飞掠而出。司绾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,但自打谢旬被官府的人带走,他心中也一直隐隐有些担忧,本来谢旬就是因自己一时鲁莽才入了大狱,万一再出点什么事,心里如何过意的去。


司绾正打算对管家软硬兼施,突然,头顶上方猛然落下一道黑影,像个大蝙蝠一样落到司绾身后,带着隐约的杀气,司绾急忙回身抽刀,兵器骤然相击,擦出一串火花。


没等看清来人,又是一剑袭来。


司绾亮出关刀,凝眸问道:“阁下何人?”


那刺客不说话,司绾又是一刀挥出,心想莫非是赵继派来灭口的。


转念又觉得不对,这刺客好像并未使出杀招,只是想比拼招式,不过既然是上门找事的,自然不能怠慢,刚好她的刀法用的不甚流畅,便将此人拿来练练手。


二人一直从路边打到街上,落叶翻飞,瓶罐破碎,在黄昏暗色中叮叮哐哐一阵响,直打得司绾是酣畅淋漓,连手心的伤口都忘得一干二净。


对方打得可就有些吃力了,手中的剑越挥越无力,最后终于败下阵来,司绾的刀刃别的他握剑的手发麻,毫无转圜余地。他为保颜面,佯装是自己将剑扔出,当剑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时,向司绾顺势一个叩首,单膝跪地:“见过少宗主!”


一套认输动作做的堪称丝滑流畅。


司绾俯视面前拱手之人,百思不得其解,半晌,皱眉问道:“你有病没有?”


男子被面前这个外貌冰肌玉骨的女子骂的一愣,复又笑了笑,再颔首:“少宗主,在下乃四象派门下弟子祝无刃,”他抬头,带点期冀的目光眨了眨眼,“亦是掌门童天友的亲侄子,此番是童叔伯派我来辅佐少宗主的。”


见司绾还是没什么反应,他蹦了一下站起身,凑到司绾面前,再眨眨眼:“少宗主不记得我了吗?”


司绾后撤一步拉开距离,还在反应他前一句话:“大侄子就大侄子,有你这样辅佐的?”


祝无刃紧追不放,再次凑近: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?”


司绾哭笑不得,连童天友有大侄子这件事她都是第一次知道,上哪儿记得这么个无理取闹的人去。


不顾祝无刃充满期待的目光,她很肯定的摇了摇头。



祝无刃的目光黯下去,内心失落至极。


司绾竟真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,也是,十几年都过去了,恐怕也只有他还把事情一帧一帧放在脑海里。

此番终于等到她下山见了面,也不知自己在期盼什么。


但凡司绾还能有些记忆,她就能认出这是多年前与她争夺“大王”之位,被她将木头玩具扔进河里的那只臭松鼠,十几年过去,相貌虽有变化,见到司绾时怒中带喜的神情却与当年如出一辙。


祝无刃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下午。如清雪般的女孩嫣然一笑,将玩具轻泠泠抛进湖心,那玩具在湖心荡漾出一圈圈涟漪,伴随女孩甜朗的笑意。


那时,暖阳从她身后照过来,照的他睁不开眼,仿佛是被那女孩自己发出的光晃了眼,直晃得他魂不守舍,那场景在往后很多年,都是他找对象的一大阻碍。


而彼时,如冰雪清雅的女孩已长大成人,黄昏中容貌绝丽,一动一颦间,美得不似世间应有之物。


司绾见他半晌没什么反应,心里就有些烦躁,又要去闯卫家府邸,祝无刃却一把拉住她,笑吟吟道:“宗主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?”


司绾内心画了个大大的问号,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好奇这个,但还是给出了一点少宗主对弟子的尊重。


祝无刃潇洒一笑:“我已在暗中跟随了少宗主多日,见叔父那天我也在场,还帮你呵退了那帮不自量力的红衣教人。”


司绾有些迟疑道:“红衣教的人,是被你吓跑的?” 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无刃,与那日树端之上气度绝尘的清剑剑主比一比,内心多少有些膈应。


“宗主不必客气!”祝无刃毫不犹豫道,“我当时见宗主有难,便急中生了小智,望宗主莫怪。”


“啊…” 司绾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,“那便谢谢你了。”

又要回身去敲门。


祝无刃再把她拉回来,接着道:“红衣教最近消停了不少,我暗中跟了他们许久,都没发现什么大动作,但这反而让我感到不安,绾绾你聪明,我们一起分析分析。”


司绾摆手将他甩开,面上没了耐性:“知道了。”


妨碍我救小兔子。


祝无刃一闪而过的皱了皱眉,随即又向司绾笑道:“你信信我!说不定我能帮你呢?”


司绾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:“怎么帮?”


“少宗主是不是在查一个连环杀人案,并且这案子牵扯了一个名叫谢旬的人?”


司绾眼中一亮。


祝无刃得意道:“那小子是魔教的人,那天我和师叔在路上碰到此人的事情,宗主应是已知晓了,当时我就觉得那人不对劲,后来便与师叔兵分两路,一直跟着他,三天前,他鬼鬼祟祟见了一个男人,后来便被你追了上去。”


见了一个男人!

司绾急道:“怎么不早来告诉我!”


“我中间被别的事情耽搁了,后来又见到了那个人,便去追他,没追上,这不就来见宗主了。”


倒还挺聪明的,司绾对祝无刃的看法有了些改善,态度缓和了些,刚刚一直记着查案的事情,也没怎么注意他,此时这么一细瞧,倒也是算四象派中人模人样的合格修仙人士。


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小道士。


她突然又眼放精光,上下打量祝无刃,缓缓勾起了嘴角。


虽然还没找到吴楚,但救谢旬的办法,她似乎找到了。


评论 ( 10 )
热度 ( 148 )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落九乌 | Powered by LOFTER